【悦读】不辱使命的拉美外交生涯——朱祥忠大使访谈录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1957年11月17日,朱祥忠有幸聆听了毛泽东主席在莫斯科大学对留苏学生的这段经典讲话。

从涟水农家走出去的外交官朱祥忠,在拉美国家工作了40年,自己的大半生都献给了中拉友好事业。虽然已经88岁高龄,但依然精力充沛,思维敏捷,笔耕不辍,服务社会,2019年12月,还荣获全国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表彰。

请看《淮周刊》委托他的老同学杨义春先生的访谈录……

淮周刊:朱大使,您好!您是从周恩来总理家乡走出去的一名杰出的外交官。这是您的荣耀,也是家乡人民的荣耀。我们很想知道您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子弟,成长为一位大国外交官,是否与您青少年时期的生活经历有关?

朱祥忠:我1932年出生在涟水县朱集乡。我家在灰墩南,你家在灰墩北,相距只有10多里地。我们这一代人,童年是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烽火中度过的。1942年至1946年,我在向庄小学读书。因为家境贫寒,我知道父母供我读书不容易,所以学习特别刻苦,学习成绩优秀,要求进步,表现突出,14岁就被吸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还当上了儿童团团长。当年,驻扎在涟水、高沟、灰墩的日伪军经常下乡抢粮、牵牛、抓壮丁。我就带领儿童团员为地方武装联防队站岗放哨,保卫家乡。

淮周刊:您曾经在淮安师范、江苏师范学院上学,后来又被选派到苏联留学。这段经历,对您的成长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呢?

朱祥忠:当初,我选择读师范,一是因为家里穷,读师范吃饭不要钱;二是想当一名人民教师,教书育人。1954年9月,我被调到北京留苏预备班学习俄语。1955年9月—1960年8月,留学苏联,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外交专业学习。1957年11月17日,我有幸聆听了毛泽东主席在莫斯科大学对留苏学生的经典讲话。那天是星期天,到会的人特别多,除了中国留学生,还有其他国家在莫斯科大学留学的本科生、进修生、实习生,都想一睹这位世界伟人的风采。学校大礼堂足足坐满了3000人。下午六点钟,毛泽东、邓小平、彭德怀、杨尚昆、胡乔木、乌兰夫等中国领导人在刘晓大使的陪同下,缓步走上主席台。这时,全场起立,“毛主席万岁”的欢呼声和暴风雨般的鼓掌声响彻大厅。毛主席走到台前,频频向大家招手,示意让大家坐下。毛主席开始讲话。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他还说:“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未来是属于你们的。”毛主席还说:“做好工作不容易,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最讲认真。”这是毛主席第一次提出这一著名论点。我把它称之为“二字论”,作为自己外交工作的座右铭。毛主席的谆谆教导和殷切期望,让我深刻认识到留学机会难得,责任重大,下定决心,学好本领,报效祖国。

淮周刊:您在拉美国家工作了40年,您把自己的大半生都献给了中拉友好事业。您是用什么样的工作方法开创拉美外交工作新局面的呢?我们很想听听您在拉美工作40年的经历和感受。

朱祥忠:正如您所说,我这一辈子,把大半生时间都交给了祖国的外交事业。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水平有高低,只能说,我始终怀着一颗对党对国家感恩之心,一直在努力完成党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正如中国运动员在国际比赛中常说的一句话:“我尽力了。”

1988—1990年,任驻秘鲁全权大使。秘鲁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国家,是南美洲古代文明的中心。1971年中秘建交。1990年7月25日,秘鲁众议长阿尔瓦拉多授予我 “塔瓦拉大十字”勋章,表彰我为中秘关系的发展作出贡献。8月,我收到国内调令,要我在10月5日之前,到达智利,接替黄士康大使的工作。1990年9月25日,秘鲁代外长里维拉代表藤森总统授予我“太阳大十字”勋章。智利是南美洲第一个同中国建交的国家。智利政府授予我“功勋大十字”勋章。

我的体会是,外交工作,就是做人的工作,做交朋友的工作。不管是大人物,大到国家总统,还是小人物,小到新闻工作者,只要他能为我们国家为邦交国家人民做有益的事,我们都欢迎。举个小例子吧。一次,秘鲁一位新闻记者参加我们使馆举行的活动,中午,喝了我们中国的茅台酒,称赞茅台酒好喝。散席临别时,他对我说,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想让我送他一瓶茅台酒作为生日礼物。我知道使馆茅台酒已经不多,但人家指名要了,我还是答应了。那位记者收到茅台酒以后,非常感激。事过不久,那位记者向我通报,台湾当局正在和秘方商谈,要在利马设立“官方通讯社”。我们及时和秘鲁外交部交涉,打掉了台湾当局的图谋。若不是交了那位记者朋友第一时间向我们通报,等台湾“官方通讯社”在利马设立成功,那麻烦就大了。同志们把这件事戏称为“茅台外交”。

淮周刊:正如大使所说,现在中国和拉美国家的关系发展势头很好,请问我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对拉美各国有何影响?反应如何?

朱祥忠:拉美地区越来越多的国家参与到“一带一路”倡议中来。根据联合国拉美经委会测算,中国经济每增长百分之一,将带动拉美国家经济增长百分之零点五。“一带一路”为拉美国家经济发展,插上了腾飞的翅膀。目前,拉美和加勒比海地区已经有17个国家与中国签订了“一带一路”共建协议,共同致力于构建中拉命运共同体。

淮周刊:您在外交战线战斗了几十年,顾大家,舍小家。请您谈谈您的家庭生活和个人情感世界可以吗?

朱祥忠:好的。在世人眼里,外交官们头上都罩着令人羡慕的光环,出入外交场合,都是美酒鲜花。但是,你们可知,他们在外交生涯中遇到的也并不尽是风和日丽,也有凄风苦雨。拿我个人来说,几十年来,我对亲人欠下了一生无法偿还的亲情债。我第一次去驻古巴大使馆工作期间,正是国内经济困难时期,辛劳一辈子的老父亲临终前,想吃一碗面条都未能吃上。为了不影响儿子的工作,父亲病危,不让家人写信告诉我,成为我一生的遗憾。在驻秘鲁大使馆工作期间,对我视若己出的老岳母去世,也未能回国见上一面。在驻智利大使馆工作期间,我的母亲临终前,声声叫唤着“祥忠啊——祥忠!”这让我真正领悟到什么叫“忠孝不能两全”。我这一辈子最亏欠的是我的老伴。我在国外工作几十年,跟妻子离多聚少。我的爱人陈云清,华东政法学院毕业,在学校品学兼优,原本可以风风光光做出一番事业。但是,为了支持我的工作,她牺牲了自己的专业。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三个孩子相继出世,是她一个人,承担了抚养三个孩子和照顾四位老人的重任。1975年春节,我从国外回到家里,小儿子竟然不认识,不让我进门。我感到十分愧疚。

淮周刊:您今年已经88岁高龄,依然精力充沛,思维敏捷,笔耕不辍,服务社会。您的离休生活过得丰富多彩。去年底,还荣获全国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表彰。请您介绍介绍,让我们共同分享。

朱祥忠:离休不久,时任世界知识出版社社长沈允熬大使邀我参加由钱其琛主编的《世界外交大辞典》和唐家璇主编的《中国外交辞典》,要我负责拉丁美洲部分。我和拉丁美洲打了一辈子交道,责无旁贷地答应下来。经过多年打磨,两本辞典分别在2000年和2005年出版面世。我还参加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和外交部老干部笔会活动。十多年来,共审读出版了100多本书,约2500万字。离休20多年来,我已撰写出版了5本书:《我在拉美任职的岁月》《拉美亲历记》《我的拉美外交生涯》《世界最狭长的国家》《拉美外交风云纪实》。我还主编出版了《中国——墨西哥》《中国——智利》《中国——阿根廷》3本大型图片画册。我在全国多种报刊上发表文章100余篇。我还参加民政部领养孤儿有关文件的翻译工作,负责翻译西班牙文,从2001年到2005年,共翻译180万字。我还担任东交民巷党总支书记兼第四党支部书记工作,热心为老同志服务,受到大家好评,获评外交部老干部“社会奉献之星”。我的离休生活过得十分充实。(杨义春)

融媒体编辑 潘永勇